出海马来西亚 Web3还要与传销共舞吗？

区块链之家记者 Jessy

五月，上线两个月的Web3社交应用Freeper的联合创始人大军带着同事在马来西亚考察了一圈后，做出了在马来西亚建立一个运营小分队的决定。该运营小分队将主要负责在马来西亚以及周边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地进行产品推广。

曾经，新加坡、泰国等地是一些Web3团队出海的第一站。如今这个趋势在慢慢转移。马来西亚在中国大陆的疫情解封后变得热闹起来。比升资本的Suki是在去年12月来到的马来西亚，目前她的主要工作是服务于Web3的创业公司，据她观察，2023年上半年，出海马来西亚的Web3初创团队慢慢变多，而Suki所在机构孵化的团队有了出海的考虑时，出于性价比等各方面的考虑，Suki也会向初创团队首推马来西亚。

马来西亚是个华人占据人口20%以上的国家，曾是英国的殖民地，***教为国教。英语、中文、马来语、印度语等多语言和多种文化在这片人口3000万、面积相当于中国云南省的土地上交汇。同时，这里滋长传销、电诈等灰产的土壤也十分肥沃，Web2的发展都相对落后。这样的马来西亚是“何接棒新加坡、泰国、迪拜等地成为部分中国大陆Web3团队的出海第一站的？

多语言交汇的蛮荒之地

今年是大军在区块链行业折腾的第十年，作为行业老人，他已经经历了三轮周期，每一轮，他和他的团队都会抓住当下周期中的热点去发力，从挖矿到做公链再到做社交，他们相信在这一轮的周期中，Dapp将引爆牛市。

因受政策影响，中国大陆的Web3团队从2021年下半年后就开始纷纷考虑出海。此前，实力雄厚的团队去新加坡，追求性价比的团队去泰国。而现在，马来西亚似乎成为了一个更合适的追求性价比之地。Suki告诉记者，一些团队待了一段时间，发现“泰国太舒服了，一些团队在海边租个别墅做项目，每天到了四点，团队成员就开始讨论下班后去哪里玩了。”

大军团队做的应用早期的预约注册用户主要集中在东南亚和中东地区，所以东南亚成为了他的重点考察对象，毕竟项目要贴近用户。在几个老朋友的“推荐”下，他觉得在“语言、生活习惯、工作成本”上，马来西亚似乎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考察了一圈后，印证了大军最初的感受。30天的旅游签过期了，他带着同事暂时离开了马来西亚。但他已经决定了要放几个人来马来西亚，还要招点当地的员工。因为当地多语言多种族汇集，当地员工会多种语言：英语这种全球通用的语言是Web3全球化所必须的，而当地的马来语又和印度尼西亚的语言有70%的相似度，当地员工又由适合去印尼做推广。在他看来马来西亚很适合作为站点，再辐射到整个东南亚去推广他们的社交产品。

同时大军发现，马来西亚人在镜头面前也更愿意表现自己，能歌善舞。他所做的社交平台有直播功能，他打算之后再做个一个类似MCN的公司，培养几个马来西亚当地网红在平台上直播。

区块链是一个容错率较高的行业，有啥想法就能在这个行业去迅速实践，铺开，验证可行性。这是在这个行业中扑腾了十年，仍然选择在行业内创业的大军，被区块链所吸引的主要原因。

在上海学习加工作待了12年的马来西亚第四代华人KK在去年上海疫情解封后回到了马来西亚，开始了区块链行业创业。回来后他发现，在这里做项目要比在中国大陆容易不少。这主要是因为当地技术好的团队不多，技术过硬的团队就很容易跑出来。

KK的团队一站式地提供区块链行业的基础设施服务，项目名为MASVERSE。在杀入马来西亚市场后，很快就和教育部、人力资源部、交通部和农产部达成了合作。已经初见规模的产品便是和教育部把学历证书、相关的技能证书上链。KK预计在学历技能不能造假的这一前提下，可以生发出一个**平台，从而促进马来西亚当地的人才和企业之间实现流畅的对接。

马来西亚不止是区块链生态相对落后，就连整个互联网都十分落后。政府的政务系统还用着三十年前的系统，极易被黑客攻击。对于消费者来说，很难在马来西亚的互联网上处理约车、叫外卖之外的其它的服务。现金支付在马来西亚仍旧十分流行。

团队需要从头开始在马来西亚一点点搭建行业的基础设施，KK的团队做了一条和政府共管的公链，这是一条半中心化的公链，共识机制是POA，只有15个节点。相关的技术并不是难题，和个人身份相关的内容上链，DID、T等都是被印证过的方向。爱沙尼亚的电子公民也让KK看到了成功的案例。在KK看来，团队现在所做的方向正确，技术可行，又打通了渠道，这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在马来西亚KK找到了能够大展拳脚的感觉，这就像是在开垦一片蛮荒之地。

马来西亚当地一家元宇宙公司的办公环境（图片来源：Jessy摄）

如何在蛮荒之地上开垦

KK认为，在蛮荒之地上开垦，首要的困难是去告诉政府，他们在做什么，做这件事情的意义是什么。在马来西亚政府中，懂区块链的人很少，把政府的工作人员教“懂了”，是合作能推进的第一步。亚洲数字银行的工作人员也有同样的感受，对于数字银行的一些监管，是他们数字银行与监管部门一起商量着制定的。

而招来的员工，KK也基本上要从头教。马来西亚的区块链技术土壤并不深厚，技术人才的储备也并不丰富。总体而言，马来西亚还是一个资源型的农业国家，近些年来大力发展的行业是旅游业，在科技创新上还是要远远落后于世界上的主流发达国家。

大军的团队同时也在西雅图进行地推，他发现，对比于这两地的用户，马来西亚的用户其实更需要教育和引导，就是“教他们怎么玩“。而美国的用户其实自己对于一个产品会有更多的想法和创造性，他们能够做到和产品的共创。

对于Web3的发展，马来西亚政府并没有一刀切地禁止，但是也并未完全开放与鼓励。在马来西亚，数字资产被视为证券，政府并未反对对其进行交易，交易被纳入到马来西亚的证券法监管体系下。计划从事数字资产有关业务的公司，需要通过SC（马来西亚证券委员会）的相关审核。

近日火必就因为在当地“无证经营”而被封杀。目前，马来西亚有四家合规的中心化交易所。在当地合规交易所Luno Malaysia上，只可购买BTC、ETH在内的八种虚拟货币，并且不提供杠杆交易。对于中心化交易所的监管，马来西亚还是比较严苛的。正因如此，当地炒币的年轻人告诉记者，他们基本上不会使用马来西亚本地的合规交易所，和大多数地区的用户一样，币安才是他们交易的**。

考虑到SC的审核要求会较高，相关公司还可以去马来西亚的特别经济区——纳闽国际金融中心寻得另一种合规路径。

中资银行亚洲数字银行便是拿到了纳闽金融服务管理局（纳闽FSA）颁发的数字银行金融许可证。按照要求，亚洲数字银行成为了一家离岸银行。而因为离岸银行的身份，亚洲数字银行可以做一些Web3领域的探索，作为一家银行，他们更多地是在充当一个Web2到Web3之间资金的流动的桥梁。

类似的探索和实践有，用户在通过亚洲数字银行KYC之后，拥有了一个类似银行App加钱包的集合，而在该钱包内，用户可以直接完成从法币到三种稳定币的兑换。

目前银行还在推出一种面向Web3从业者的薪酬从稳定币换到法币的服务，这能够解决Web3的从业者十分实际需求：在驻在国当地法律允许的前提下，可以提供了一种合规的的出入金通道。从法币到数字货币，是在马来西亚闽金融服务管理局批准下去做的业务，而法币(美金)到法币(人民币)之间的转账，这本就是各银行的正常的业务。

在Suki看来，一个项目决定要出海，到了具体的实践过程中，其实很多时候需要解决的正是十分具体的问题。下定了决心，离开熟悉的环境，到另一个陌生的国家去生活，并不是易事，也并不如看上去的自由。想在马来西亚长期工作，首先就要考虑的是身份的问题。

办理和所从事的Web3行业所对口的工作签肯定是**。但是一般来创业的团队最初都不会自己创办公司，就没办法以所供职的单位的名义申请工作签。一般这时大家就会找中介花上几万块钱办理一个工作签证，但是签证上所写的职业很可能是厨师等与所从事的职业毫不相关的工作。这样又会影响到之后的续签。

多位受访者告诉记者，一些人也会多次办理旅游签入境，按规定多次入境虽会被拒，但是只要提前“买关”也能畅通无阻。

小的初创团队去往马来西亚创业，最初的正规的选择可能就是挂靠到科技创新领域的公司下。等到业务成熟了，确定了要长期在马来西亚发展，再考虑团队在当地开办公司比较合适。其它的，当地的房租和人力成本相对于中国大陆的一线城市来说还是相对较低。

马来西亚当地华人团体所举办的区块链行业领导人聚会（图片来源：比特币吹水站）

区块链还要和资金盘、传销共舞吗？

大军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见了不下三十个项目，他们的社交产品的主要特点是做社群，所以需要和各个社区合作。“全是资金盘”，考察了一圈下来后，大军有些失望，这些在吉隆坡市中心租下大平层办公的许多打着区块链噱头的项目，都只是想要割韭菜的资金盘。有个已经发展到一两万会员的项目甚至提出花300万元买下大军的项目，大军明白，对于这些“资金盘”来说，看中的正是他们的社交软件匿名社交的特点。

团队没有同意收购，但是没有拒绝和这些资金盘项目的合作。对于他来说，他的项目只是在做工具，这些资金盘项目无论是做什么的，都能给他们带来用户，项目早期的拓展，需要的正是大量的用户。

这些资金盘，大多数都是马来西亚当地的华人在操盘。马来西亚当地的华人，在商界拥有者极大的话语权，也有一部分热衷于传销和资金盘。就连“成功学”讲师陈安之也来马来西亚做“项目”了，其打着做一个商业版以太坊的噱头，项目说要帮助大家发币。在一场大军参与的饭局上，几个盘圈的人还叫来了两三个****的人。用U换马币，在黑灰产盛行的马来西亚也有着庞大的市场。

总体而言，马来西亚的金融市场并不健康。一位当地90后华人告诉记者，留给他这些学历并不高的年轻突破阶层的路并不多。他身边的朋友为了挣钱，多半选择了保险、房地产、炒币这些路子，而路子更野的，则投身了黑灰产。

在完全投身币圈之前，他炒外汇，但他并不会去碰马来西亚的股票。在他看来马来西亚的股市太妖，因为盘子小，极易**纵。一位从业多年的马来西亚股票销售告诉记者，马来西亚的股票市场和大选高度相关，五年一周期。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尤其是年轻一代的股民，不再需要通过他来购买股票，这位年过六十的股票销售只能开起了网约车。这几年，在亲戚的影响下，他挖起了“传销币pi”，用他的话说“反正我不需要任何投入”，他也没有想过要把他挖出的币卖出，他等着“pi”商城的上线，用他挖出的“pi”在商城上购买物品。

马来西亚当地股票销售坚持每天挖“pi”（图片来源：Jessy摄）

类似“pi”这样的传销盘子能在马来西亚大众之间流行，跟当地传销盛行相关，许多在中大陆流行的传销，均是发源于马来西亚，比如最近几年流行的“MBI”为代表的拆分理财模式。实际上就是运用假金融理论，用积分、代币做伪装的交易载体，拉人头发展庞氏骗局。

一个靠着在马来西亚某个拆分盘项目挣到大半身家的中国人阿林，现已经定居马来西亚多年，目前他抽出了一部分精力，在做区块链相关项目的投资。阿林告诉记者，他现在投资了十几个区块链的项目。不仅仅做投资，因他本业做“领导力培训”，还会为一些项目提供地推团队的培训服务。一位从中国大陆过去的的区块链创业者，现在在马来西亚正在操作一个“exercise to earn”的项目，正是阿林所投资。

一些区块链项目出了海，又或多或少地和传销搭上了关系。给该运动就能挖矿项目做地推员培训的讲师，是阿林找来的。

“我们不能否认中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党。”、“现在国家其实是把国内封了，但是其实是允许我们这一小部分出来弄的。”在距离吉隆坡标志性建筑双子塔不到两公里的一个公寓住宅内，这些传销话术夹杂着一些区块链的基础知识被讲师传播给项目刚招的地推人员，这三个地推人员中，有两个本地的年轻华人，也有一个是追随着讲师而来希望能够在区块链行业中翻身的美容美发行业从业者。

某运动挖矿项目讲师培训地推人员现场板书（图片来源：Jessy摄）

来到马来西亚的项目鱼龙混杂，但当地的居民因传销、资金盘的盛行，已经被收割了几波。原本就会对于区块链项目心存怀疑。一位在当地做着 “钱包之间链接便能挖矿“项目的中国大陆人向记者抱怨“当地人看到我这张中国人的脸，就天然不信任，觉得我是来割韭菜的。”

阿林虽然在拆分盘中挣到了大钱，但他最遗憾的事仍旧是没能在项目代币100美金一个时卖出，只因听信了“老大”许诺每个代币会涨到“2000美元“，他因此痛失了3000万美金。两年时间内，该代币跌到1块钱人民币不到。他手里的币最终以30万人民币的价格处理了。当老板许诺代币会涨到2000美金一个时，他心想：“明年，我就可以买马斯克的同款飞机了。”

旁氏资金盘的梦会破，而选择和传销共舞，也注定不是踏实做项目的长久之路。

（阿林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