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利：数字人民币可能带来的最大变化

深圳数字人民币的试运行，透露出其背后在支付运行体系和机制上可能出现的重大变化。

2020年10月12日至18日，中国人民银行与深圳市政府联合实施了大规模、全面的数字人民币社会化试点或实际试运行进程，涉及个人用户近5万人，商户3389人，中国人民银行（数字人民币发行机构）和四大工农业银行（数字人民币运营机构），实际交易总量达6万笔（个人消费支付和少量数字人民币钱包充值）和近900万元支付金额表明，数字人民币已成为“蓄势待发”

这一事件引起了全国乃至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

然而，试运行后，很多人觉得数字人民币并不像有人说的那样具有革命性和颠覆性。看来，它并没有给货币的形式、实际功能和运行机制带来根本性的变化：数字人民币仍然是人民币，是中央银行发行的数字形式的法定货币，而不是人民币以外的一种新的货币体系，而不是中央统一管理的货币体系它仍然是一个“两层（双）操作系统”，它是基于广域账户系统，实现“中央银行商业银行社会化利用”，不同于比特币和以太坊等“加密数字货币”，采用区块链、智能合约技术，实现分布式、点对点的直接支付；用户体验与支付宝、微信支付几乎没有区别，只是一种新的移动支付，甚至所谓的双下线“碰撞支付”，其实是现有的NFC技术应用，并没有太多创新；数字化的人。看来，人民币在海外快速引进，加快数字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抢占全球数字货币制高点，也存在一定难度。如此等等，似乎很多人都很失望，有人发表文章说他们对数字人民币并不乐观。

因此，央行从2014年开始研究组织力量，并于2016年1月发表声明“争取早日推出央行主导的数字货币”从2019年下半年开始，公司投入巨资研发和实施数字人民币。真的没有重大的创新和变革吗？

这一定是个误会。

事实上，数字人民币的前端应用没有变化，也就是说尽量减少对用户体验的重大变化，这是非常正常的。然而，深圳数字人民币试运行暴露出支付运行体制和机制可能发生的重大变化。

数字人民币运行的核心节点是央行统一的“app”

此次在深圳注册的手机测试由政府以数字人民币消费红包的形式进行。深个人（包括非深圳户籍人员）使用中国大陆手机号码和第二代居民身份证，以及预约注册I深圳平台所需时间，通过摇动投票箱确定获胜者。人民币app”，在所选银行（工、农、中、建四大银行之一）打开“数字人民币钱包”（需设置密码），即可获得200元人民币数字红包；收到的红包应在规定时间内由罗湖区完成数字人民币系统改造的3389名商户使用。红包可分次使用，不足时绑定银行账户充值；过期的数字人民币红包由数字人民币系统回收。

此次活动前后，央行明确表示，与人民币现金管理相比，数字人民币不计息，兑换（取款、赎回）是免费的，只有选定的商业银行才能办理与公众的汇兑业务，其他银行和非银行支付机构不得从事数字人民币的汇兑；允许数字人民币汇兑以外的支付结算和流通业务，所有商业银行和非银行支付机构均可共享。数字人民币拥有者可以选择在一家或多家银行和非银行支付机构开设钱包（账户），以确保数字人民币的广泛可用性。

如果你直视，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显著的变化。不过，稍加留意，我们会发现一个重大变化：数字人民币需要下载的是央行统一的app，而不是各交易所运营商和支付结算服务运营商的独立app。所有运营商和服务提供商也需要下载央行的统一应用程序。面向用户开放的“数字人民币钱包”只是与央行“数字人民币应用”相衔接的配套设施。

这给数字人民币支付的运行体制和机制带来了重大变化

中央银行已成为数字人民币的核心入口和清算中心。央行可以通过统一的“数字人民币app”入口实现跨经营机构的互联互通，并获取所有数字人民币所有人（包括个人、单位、金融机构等）的身份信息和联系方式，为数字中的每一位拥有者建立一个唯一的参考账户人民币平台（数字人民币注册中心），在中央银行形成全社会的“数字货币一账户”每次数字人民币的收付，都要将相关信息报送中央银行，对核查账户进行核查和处理，使央行能够全面掌握数字人民币交易流通的全部交易信息，实时掌握数字人民币的总量和分布情况，并进行必要的监测、分析和控制，大大提高货币政策的准确性和有效性。

但是，与以往商业银行和非银行支付机构完全掌握交易双方的完整信息不同，数字人民币钱包运营服务机构只能知道机构钱包持有人的相关信息。如果双方的数字人民币钱包不属于同一个操作机构，那么每个操作机构就不能掌握交易双方的全部信息，从而实现中央银行的“有限（或可控）匿名”，适度保护商业秘密和个人隐私，也能做到诚信中国央行数字人民币的相关信息和大数据远远超过其他商业服务。

这一变化也符合数字货币与传统货币的本质特征：数字货币将货币与支付结算紧密结合，实现“货币即支付，支付即结算”（这也是央行将要实施的数字货币称为“DCEP”的重要原因）。央行推出数字货币不应改变货币的性质和金融机构的责任。最有可能改变的是货币支付运行的体制和机制。

变化的实际影响有两种情况和可能性

1、 数字人民币只能用来代替M0

根据央行目前关于数字人民币的指示，数字人民币定位在M0，主要替代流通中的现金，不影响M1和M2，避免引起银行存款大幅度移动，对金融体系运行产生重大影响。

如果是这样，就必须限制数字人民币只能用流通中的现金兑换，而不能用银行存款兑换（试点过程中，金融或个人存款转入数字人民币钱包，这使得数字人民币不是现金的替代品，而是存款的替代品）；只能用于支付而结算，不为银行贷款或购买债券等，这样就容易实行严格的限额管理，加快流通中现金的置换，杜绝数字货币的过度发行。

在这种情况下，中央银行是数字人民币运行和清算的核心，其可能产生的影响将是有限的。

但考虑到我国流通货币中现金占流通货币总量的比重已降至4%以下，且仍处于下降趋势，即使社会已经停止支付和流通现金，中央银行乃至商业银行系统仍可能需要储备足够的现金以备不时之需。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只能用人民币的数量来替代M0，将受到数字人民币规模扩张、功能发挥和国际化发展的极大制约，中央银行推动的数字货币投入产出实际值将大幅降低，长期共存的格局将是一种长期存在的格局数字人民币与传统人民币及其运行机制的形成，可能给货币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带来新的麻烦，其现实意义无疑值得商榷。

2、 数字人民币不限于取代M0

这就像中国人民银行负责发放人民币现金一样，但人民币不仅是现金，还包括银行存款。数字人民币推出后，除了将央行直接投放的数字人民币定位在M0，按现金管理外，还应推动数字人民币在所有人民币应用场景中的应用，包括银行利用数字人民币发放贷款新的数字人民币（直接转入存款或钱包（以M1或m2表示）来源于购买债券等，积极推动数字人民币操作系统全面取代原有人民币操作系统。

当然，推动数字人民币尽可能取代所有传统人民币，并不意味着中国人民银行将取代所有商业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彻底颠覆现有的金融运行体制，而是在货币支付运行体制和机制上进行适当的变革。可能的选择有：

（1） 进一步巩固和完善央行“数字货币一账户”制度。中央银行数字人民币app应向所有数字人民币用户（包括境外用户）开放，所有用户（包括金融机构）均可下载系统，在央行开立唯一的数字人民币“基本账户”；中央银行应登记每一数字人民币的收付金额，保持账户的及时余额，实时控制全数字人民币的总体规模和数字货币的具体分布，实现全面、全过程的监控，大大提高了央行货币政策的准确性和有效性。但是，基本账户只用于验证，没有业务，也没有利息计算。

（2） 数字人民币可以用于各种金融业务（包括贷款），尽可能取代所有传统人民币，但金融业务仍需由各类金融机构办理，央行一般不允许为公众办理各类金融业务。把中央银行和商业银行划分为不同的职责，实行不同的管理，是信贷货币体系运行的内在要求，必须坚持但不易被打破。社会实体可以在商业银行等各类金融机构开立人民币数字“业务账户”，记录开业时债权债务的变化及其结果，并按业务约定计息。其中，商业银行还需要在央行开立数字人民币贷款账户和存款账户（存款账户也可与基本账户合并），利息按照业务约定单独计算。除数字人民币汇兑以外的支付结算，实行市场收费，不实行免费（深圳市数字人民币红包试运行中所有支付结算均免费的做法只是特例）。

（3） 单位和个人的人民币数字业务账户应当与其在中央银行的基本账户挂钩。根据客户信息的可信性，将业务账户分为不同等级，实行分级管理。

形成全社会在中央银行的“数字货币账户”，形成中央银行数字货币“基础账户”与金融机构“业务账户”共存互联的格局，这将推动货币金融运行体制和运行机制的深刻改革，但不会对现有的货币金融体系产生重大影响，这有利于保持金融体系的稳定。

只有这样，才能充分拓展数字人民币的规模和应用场景，避免数字人民币和原人民币两套操作系统长期共存可能带来的问题和挑战，提高货币政策的准确性和有效性，增强国际竞争力以及数字人民币的影响，充分发挥数字货币的深刻作用，推动货币形态和运行机制的巨大变革。

在上述两种情况下，理性的选择应该是：央行直接投放的数字人民币应定位在M0，但整个数字人民币不应局限于替代M0，而应尽可能替代所有传统人民币。当然，我们可以具体实施：首先，我们要关注现金替代，待其运行稳定后再向更广阔的领域延伸。首先，我们将在中国大陆实施，然后扩展到香港、澳门和海外。

一旦数字人民币发展到取代所有传统人民币，以中央银行为主导的数字人民币运行模式将产生更加深刻和巨大的影响

在推进数字人民币的过程中，央行可以依靠人民币的法律补偿，通过一定的行政强制措施，推动所有单位和个人下载使用数字人民币app，使数字人民币app能够很快覆盖所有人民币应用场景和节点，形成规模更大的火币交易所金融机构和企业集团，拥有更加全面完整的用户信息和应用系统，能够形成全社会最完整的数字化人民币收付大数据。这将成为价值巨大的数字资产，取代金融机构和支付公司的大数据。它对我国支付体系乃至金融机构市场结构的影响将是非常深远和巨大的。

事实上，如果没有国家或央行推动新货币支付的运营模式，形成最完整的数字人民币收付用户信息和交易大数据，仅靠单个机构或企业集团很难改变大互联网公司在大数据方面的**优势。

因此，数字人民币运行模式变化的影响将使银行卡系统及与支付结算密切相关的相关行业首当其冲受到冲击！

比如蚂蚁集团，以支付宝为核心，在阿里业务平台上拥有大量用户和巨额交易的支持，不断拓展金融服务种类和支付应用场景，形成了金融直连、用户规模大、用户更强的新运营体系粘性、更好的信息时间效率和巨大的数据量，已经成为世界上**和盈利的用户。最强大的移动支付平台甚至成为传统金融机构与实体经济运行的中介或桥梁，其社会影响力和市场价值迅速提升。在10月底推出的a+H上市中，刚刚走过16年的蚂蚁集团估值超过2.1万亿元，远远超过目前中国金融机构的市值。这也成为今年全球**的IPO项目，吸引全球关注。

当然，蚂蚁集团上市披露的巨额估值也引发了社会对其业务盈利模式的热议，这正推动其业务盈利模式的全面曝光，这可能促进金融科技公司与金融机构的完全分离（2013年以来，大量而互联网金融公司或金融技术公司基本上都办理过金融业务，但金融监管尚未到位，且监管红利明显）。金融业务机构，包括金融控股公司的监管将更加严格统一。考虑到央行数字人民币的引入，央行可以控制数字人民币的所有用户信息和交易数据，这将对蚂蚁集团依赖支付和大数据形成巨大的市场价值产生严重影响。

或许，马云已经感受到这种变革的巨大压力，于是他在上海外滩金融论坛上就金融发展和金融监管发表了极其尖锐的讲话，进一步加剧了蚂蚁集团业务、盈利模式、金融监管等方面的热议。

数字人民币新的运行模式将使央行承受巨大负担

压力与挑战

要特别注意的是，央行的“数字人民币应用”应该成为全社会的统一入口，央行要形成和运行全社会的单一账户，形成覆盖数字人民币所有用户信息和交易数据的海量数据库。数字人民币系统必须是开源的，数字人民币应用的下载和链接必须是免费的，方便的，但它给系统安全和应用防伪带来了巨大的挑战。事实上，在数字人民币测试过程中，已经出现了造假问题。从现有操作系统的角度看，几乎不可能彻底消除登录入口的假冒应用问题。几乎不可能依赖于它下的每一个运营和服务机构的数字人民币钱包，尤其是钱包中的数字人民币形象。同时，数字人民币系统和高频交易的高速运行维护和安全保护也极为重要，这将给央行带来巨大压力和挑战。因此，如何有效地处理好这一问题，必须高度重视，形成一定的实施方案。

同时，我们需要研究和明确，如何有效地管理和利用央行形成的最全面的数字人民币用户信息和支付大数据，充分发挥其应有的价值。对此，央行不仅要充分挖矿这些大数据的价值，加强数字人民币全方位全过程监控监管，提高货币政策的准确性和有效性，同时考虑将这些大数据作为基础设施或公共物品，支持数字金融和数字经济的发展，研究如何在扩大对金融机构或全社会开放的同时，确保数据系统的安全，以及合理的权利和隐私权保护每个账户主体。

可见，央行数字货币的研究、实施和广泛实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